文藝生活
那天中午,天空襲來一大塊黑云,伴隨著幾聲響雷就下起了雨,雨很大很急,像瀑布似的。然而,不遠處的天空,幾束太陽光刺破云層直插人間,很有 “東邊日出西邊雨”的景象。
我在朋友圈刷到一個遠方老友發(fā)的視頻,里面的山川地貌異常熟悉。就在我疑惑間,有人發(fā)來消息,正是那個遠方老友——林有標(biāo)。之前,聽他說,和別人合伙買了輛大卡車,加入車隊,這幾年全國各地跑長途。
“你家不是彬縣的嗎?我現(xiàn)在來彬縣了。”
“啊!你在彬縣哪里?”我激動地站起來。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你發(fā)個定位。”
我打開他發(fā)的定位一看,在彌家河村,立馬想到他可能是來雅店煤礦拉煤來了。一問,果然是,我直接撥打了視頻過去。
“你現(xiàn)在到我家門口了,你知道嗎?”
“真的?”
“雅店煤礦就建在我們村的地里。”
他拿著手機給我看周遭環(huán)境,他那邊居然沒有下雨,公路從山間穿過,山上有廢棄的窯洞,他開的是紅色大卡車,我說:“我這邊下著,雨停了就來找你。”
雨很快就停了,我騎上三摩,朝雅店煤礦奔去。
那一年,我高中畢業(yè),知道自己考不好,也不打算上學(xué)了。因此,考完試,就去西安找工作,被中介公司帶到了昆山那邊的電子廠。
流水線上的工作,不到休息時間不能離崗。林有標(biāo)因為跟組長英姐關(guān)系好,英姐很縱容他,上班時他可以來回溜達,給這個幫會忙,給那個幫會忙,跟大家關(guān)系都很好,誰如果忙不過來或者有急事也會喊他幫忙。在我眼里,他很瀟灑。現(xiàn)在回想這些事,也不知道怎么就和他關(guān)系好上了,但清楚地記得,他在值班室用監(jiān)控電腦打游戲,因為太入迷,檢查來了也沒發(fā)現(xiàn),被逮了個正著。本來挨個訓(xùn),交個罰款就了的事,結(jié)果,他和人家打了起來,被開除了,于是,他就去了附近的電子廠,聽他說,在新廠子里依然混得游刃有余。
那時候年紀(jì)還小,剛從學(xué)校出來,只想著玩。廠子宿舍晚上9點封門,為了方便玩耍,我也在外面一百多塊租了間小房子,得空就一塊兒去打英雄聯(lián)盟。周末,也會跟著他去賺一些外快,不幸的是,大多數(shù)輪到我們的都是裝卸面粉的活,每次干完活,渾身面粉,回去時沒有出租車愿意載,連跑電摩的人也躲開。因此,他不知道從哪里搞來一輛小電摩,載著我遛遍了那個城市的角落。
那是一個愛下雨的城市,天上煙雨霏霏,地上人傘洶涌,尤其上下班的時候,各個廠子的人擁擠著流出來,像螞蟻群一樣,每個人的存在都好像是為了淹沒別人。休息的時候,站在二樓,能看到休息區(qū)棚頂升起騰騰的煙霧,像著火了一般。本來很糟糕的心情,但因為遇到個要好的朋友,那個城市的雨天才有了些色彩。
后來,我還是決定回去上學(xué),走的那天,天空依然飄著雨,他把我送到車站,說以后來西安找我玩,然后,一轉(zhuǎn)眼,就是十一年。
我沿著312國道進入山間幾百米,看到了山上有廢棄的窯洞,我想就在這里了。我一喊他名字,他打開車門,從車上跳下來,身材依舊偏瘦,只是臉上的胡茬明顯了許多。
“完全沒想到會跑到你家這邊來!給西安送完貨,接到南陽派送煤的單子,就跟著車隊稀里糊涂地來了。”他非常激動地說。
“緣分就是這么奇妙啊!”
“對啊,當(dāng)年分開的時候,就說過一定還會再見。”
“走,上車,帶你去逛逛。”
“好嘞。”他跳上三摩。
騎著三摩沿著涇河邊飛馳,河水潺潺,涼風(fēng)像無數(shù)小飛蟲沒頭沒腦地撞在人的皮膚上,微微癢,微微涼。
我沒有去繞大路,開著三摩從我們種地走的山路直奔塬頂。一路綠樹成蔭,溝壑相間,梯田層層疊疊,蜿蜿蜒蜒,河灘對面的相公鎮(zhèn),山巒起伏,綿延如帶,加之才云破天晴,大朵大朵的棉花云,壓得低低地飛。他家地處山東平原,從未見過這種地貌,被景色吸引,不停地拍視頻。
“本以為你們住在山上,沒想到山頂上居然是個平原。”
“云真低,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。”
聽他這么夸我的家鄉(xiāng),我心里說不出地高興。
在我家坐到傍晚,然后去北極鎮(zhèn),踩著夕陽的余暉,漫談過往,在一家小飯館,點了幾個菜,喝了點酒,覺得人生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,離別,相聚,一直都在路上。
半夜安排的裝煤,我把他送回去,走的時候,天黑黑的,只覺得有個人影站在燈光的后面,揮手送別。
張愛玲說:“對于三十歲以后的人來說,十年八年不過是指縫間的事。而對于年輕人而言,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。”
青春的故事聽起來總感覺千篇一律,一段聚散的情誼,要參透其中的人生意義,不知道要經(jīng)過多少歲月的打磨,才能沉淀出一片空白,隨時準(zhǔn)備濃墨重彩!(小莊礦 計忠榮)
編輯:達文娟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