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藝生活
看完《南京照相館》走出影院時,夏日的陽光刺得我眼睛生疼。影院外車水馬龍,美食街上的叫賣聲此起彼伏,可我腦子里揮之不去的,是暗房里的那盆顯影液。當日軍屠城的照片在藥水中慢慢浮現,阿昌顫抖的手讓鑷子掉進盆里,"叮"的一聲脆響,仿佛砸在我們每一個中國人的心上。
銀幕上的“南京照相館”其實是座暗房,劉昊然飾演的郵差阿昌第一次摸到相紙時,手指抖得像秋風里的梧桐樹葉。他冒充學徒給日軍沖洗底片,顯影液里浮現出來的卻是砍頭、活埋、江邊堆積成山的尸體。有個鏡頭讓我不自覺攥緊了座椅扶手,阿昌舉著底片貼在墻上,光影里南京城的輪廓突然扭曲,變成了他懷里那封沒送出去的家書。王驍飾演的老金蹲在地下室,用指甲在青磚上刻下“恥”字,灰塵簌簌地落在他女兒的虎頭鞋上,那孩子還不知道,自己的搖籃曲里,正夾雜著遠處的槍聲。
高葉飾演的毓秀把罪證底片縫進戲服里時,旗袍上的牡丹花紋被鮮血浸透,卻一邊對著鏡子描眉,一邊說:“唱了半輩子穆桂英,總得在戲文里活一回。”最戳人的還是老金舉著相機沖向日軍的場景,老金的白發沾著干涸了的鮮血,卻把鏡頭對準侵略者:“老子就是拍照片的!”快門聲和槍聲重疊的一剎那,我突然看清他胸前的懷表,玻璃早碎了,時間永遠定格在了1937年12月13日。
電影散場后,我內心久久不能平靜,影片中那些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,就像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玻璃柜里的鋼筆,筆尖還凝著墨,卻再也寫不出下一行字;就像展臺里的破布鞋,鞋跟磨穿了,可鞋尖朝著的方向,永遠是回家的路。這些老物件哪是物件啊,是無數雙沒閉上的眼睛,在問我們:“還記得嗎?”
記得什么呢?記得1931年9月18日夜里的炮聲,震碎了多少家庭的窗;記得南京城墻上的彈孔,至今還嵌著生銹的彈片;記得731部隊實驗室的鐵架,冷得像冰,卻燙過無數滾燙的生命。有人說“都過去了”,可那些在黑夜里舉過的拳頭、在廢墟里埋過的希望、在最后一刻還想著“要留下點什么”的人,他們沒說“過去了”。
幾年前去哈爾濱,看到一位白發老人在731遺址前顫巍巍的鞠躬。他說父親當年是抗聯戰士,連張照片都沒留下,我來替他看看,這罪證還在,就好。那一刻我突然明白,我們去紀念館,去看那些沉重的展覽,是在替那些沒能走到今天的人,好好看看這太平盛世;替那個藏底片的師傅,看看如今的照相館里,全家福笑得比陽光都暖。
有人問銘記歷史是為了什么?是為了守護那些在黑暗中熄滅的無數條生命;是為了不忘來時路,不走回頭路,勇往直前;是為了前方的萬家燈火、點點繁星,這正是我們每一個中國人努力的意義所在!
1937年冬,南京城破,三十萬手無寸鐵的百姓倒在血泊中。他們不是冰冷的數字,是母親懷中啼哭的嬰兒,是燈下縫補衣裳的老者,是為生計奔波的商販。那些幸存者的血淚控訴、累累白骨的無聲吶喊,時刻提醒著我們,這段悲慘歷史,絕不能忘,也不敢忘。
當記憶被刻意抹去,暴行便可能重演。銘記不是為了延續仇恨,而是要讓后代看見,文明的底線如何被踐踏,人性的光輝如何在絕望中閃爍,那些冒死保護無辜百姓的國際友人,那些在廢墟中傳遞食物的雙手,那些用日記記錄真相的眼睛。歷史是面鏡子,照見過去,也映出未來。我們背負著三十萬個名字前行,不是為了沉溺于傷痛,而是要在和平年代守護好每一個平凡的清晨與黃昏,讓“永不遺忘”成為對生命最莊嚴的承諾。(鐵運分公司 付媛媛)
編輯:達文娟


